一个中年母亲的抑郁危机

2017年初，我回家过春节。母亲听说我已经到楼下，匆忙下来接我，她的头发多了丝丝花白，皮肤暗淡起皱，显得十分沧桑。 看到她的气色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，问起母亲的身体，她说...

一整天，我都在家陪着母亲。哭的时候我就安慰开导她，把她的注意力引到其他东西上，不要胡思乱想。坐久了就起来走走。教她做深呼吸，让心平定下来，可母亲还是会无缘无故地忍不住啜泣。

第二天，母亲气色越发不对劲，我轻声问，才知道她已经失眠两天了。

母亲一开始会追问他，后来干脆不问，因为父亲一旦赢钱，他会直接报喜，交些给母亲保管，剩下的作为本钱。一旦输钱，母亲再去唠叨，他就满脸煞气，大声叫嚷要弄死母亲。

大舅妈收了担忧的神色说：“是啊，我们拜节要准备的东西多，到了这个岁数容易累，得叫她多休息。”

吃年夜饭时，母亲沉不住气，翻起旧账，开始向我们诉苦。从刚过门不久，受到奶奶的苛刻对待；到生我们时，父亲不重视调理她的身体；讲着讲着又发愁家里的经济状况。最后说道，日子真是没有一点盼头。

二

到了更晚，父亲打着呼噜睡着了。母亲悄悄地走到我房间，我听到母亲的声音，心里有点后怕，不知道她要干什么。

我觉得母亲的臆想实在离谱，试着帮父亲说好话。没想到她伸手就抽了我一个耳光，我只好哑口。母亲便又把矛头指向了父亲。

母亲眯着模糊的泪眼望着我，嘴张开着一直哭，又不时用手抱头，表情十分痛苦。那一刻，我假装镇定，我害怕如果我也慌了，母亲可能会越发感到害怕。

大舅妈拉着我的手，叫我的乳名，“囡囡，你妈看上去怪怪的。”我替母亲解释道，“可能这几天操劳过度，累了。”

我和大姐小妹还是不放心，坐在客厅里听房间里的动静。母亲举出一堆琐事，一件一件地责问父亲，父亲的回答一旦没让母亲满意，就要受一个巴掌。

就在踏入房间那一瞬，母亲突然整个人站不稳，瘫坐到地面上，刚开始还努着嘴，然后大声地哭喊，浑身蜷缩发抖，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能听到。

到了日子，母亲还是执意要去。我赶到大舅家时，宴席还没开始，母亲正坐在厅里等待，目光呆滞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这样闹腾到天亮，母亲还是十分激动，抓着窗户栏杆，向外面大声呼救。

我的内心充满担忧，不知道母亲是不是在骗我。毕竟对于母亲来说，往后还有许多个难熬的夜晚。

过了好久，直到嚷到声嘶力竭，母亲才渐渐平静了下来，额头被自己吓出了汗，头发黏黏的，轻声让我倒杯水给她喝。

有个邻居在窗外看到了，连忙躲到屋子里去。见没有得到外人的回应，母亲要给娘家打电话。我怕她乱拨号码，心惊胆战地帮她提前拨好大舅家的电话。

赌桌上十赌九输，父亲输钱时，少则几百，多则数千。

母亲躺在病房里打点滴的时候，神色似乎有些好转，也会和大舅聊天解闷。

过了良久，母亲哭累了，平静下来，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：“去把你爸叫来！妈没什么事，不用担心，你也早点回去睡吧！”

争吵结束，母亲一个人坐在厨房里，神情十分忧伤，我担心地问她怎么了。她努着嘴不说，突然抑制不住情绪，眼眶泛红，开始流泪，我也跟着哭了。

电话接通后，大舅听出母亲的状态不对劲，决定上门来看看。过了半个多钟，大舅一家子都来了。

我看着父亲像哄小孩一样，手搭着母亲肩膀，让她喝下一小杯药酒。酒下肚后，母亲瞬间脸上红熏熏的，说她很困想睡觉，不想吃饭了。我就扶着她，让她到一楼的房间休息。

那晚，母亲虽然还是会为难父亲，可没之前那么凶了。

2017年初，我回家过春节。母亲听说我已经到楼下，匆忙下来接我，她的头发多了丝丝花白，皮肤暗淡起皱，显得十分沧桑。

披头散发的母亲目光畏惧闪躲，没回答他，假装从一个房间又走进另一个房间，来回踱步，父亲没好气地继续骂。

我说：“肯定会啊！您回去躺下睡吧！现在很晚了。”

天一亮，吃过早餐张罗好一切，大舅从朋友那里借来一辆车。母亲穿好外套，围上围巾，戴着一顶羊毛帽，我们搀着她，不顾周围邻居好奇的目光和议论，赶紧上了车去市里的那家医院。

“你以后成家，会孝敬我和你爸吗？”

母亲生活的县城 | 作者供图

母亲欣慰地说好。手握手的那一刻，我感觉到她手掌的厚实柔软，没一会儿，她真的沉沉睡去。

下午回家，已是三四点，母亲想出去买点敬神的烛香。出门前，她习惯照镜子将头发梳理整齐。房间内光线昏暗，母亲照镜子的表情十分冷漠，地面躺着一团杂乱的头发。她一边梳，发丝一把一把地掉，看得我触目惊心。

母亲又变得狂躁不安，家里其他人都不敢接近她。父亲躲到房间外观察，我在床边陪着母亲，她半跪在床上乱喊乱叫，甚至有厌世的念头。我只能寸步不离，防止她做傻事。

“可孩子都这么大了，他们怎么办？”大舅无奈地问道。

父亲却笑了笑，异常淡定地回答我：“大夫讲是抑郁症，可能你妈就是这几天操劳过度，太累了需要休息。没什么，不用担心。”

他数着自己一年下来，赌钱总共赢了多少钱，补贴了多少家用，什么时候赢了钱，填了哪里的空缺。